惜黄花慢二首 其二
[宋] 吴文英
次吴江小泊,夜饮僧窗惜别,邦人赵簿携小妓侑尊,连歌数阕,皆清真词。酒尽,已四鼓,赋比词饯尹梅津
送客吴皋。
正试霜夜冷,枫落长桥。
望天不尽,背城渐杳,离亭黯黯,恨水迢迢。
翠香零落红衣老,暮愁锁、残柳眉梢。
念瘦腰。
沈郎旧日,曾系兰桡。
仙人凤咽琼箫。
怅断魂送远,九辩难招。
醉鬟留盼,小窗剪烛,歌云载恨,飞上银霄。
素秋不解随船去,败红趁、一叶寒涛。
梦翠翘。
怨鸿料过南谯。
[注释]:
送客在吴江岸,正当寒霜初降夜凉如水,枫叶片片飘落垂虹桥边。遥望远天没有尽头,背后的城关渐渐杳远。送别的长亭迷蒙黯淡,满怀离恨像江水迢迢不断。翠叶干枯莲花凋谢飘零,暮色苍茫残柳愁眉不展。如今我是这样瘦弱憔悴,但当年我也如沈约一样,曾在此逗留系舟江畔。
宴席上歌女歌声如弄玉吹箫,但我送远伤别的断魂,即便是宋玉《九辩》也难招还。喝醉的歌女流连顾盼,在小窗下频频剪去灯花,她满载离愁别恨的歌声,飞上了高高云天霄汉。无情的秋色不知道随船远去,只有落叶在寒涛中追随那只小船。梦幻中我又见到她的倩影,传递怨情的鸿雁想已飞过楼南。
[点评]:
本篇是词人送别好友尹惟晓时创作的。词人借写与友人的离别之苦,进而写自己与恋人的久离之苦。上片由吴江送客的情景而生出“念瘦腰”的追忆之情。下片由饮宴告别而“梦翠翘”,思路自然合理,感情真挚动人。
上片前三句以写眼前的实景开头,点出送客之时正值秋天霜夜枫落,勾画出送别时的凄迷景色。“望天”四句浓墨刻画水行相送,不忍别离的情景,情致绵邈。“翠香零落”三句借写江岸之上所见景物,再次抒发离别之情。片末三句是从“残柳”生发,抚今追昔,今昔映衬,而离情别绪自溢于言表。“沈郎”,即沈约,这里词人是借用其瘦腰事以自喻。原来词人也曾有小泊江畔、系舟柳下的时候,但今日是送别故友,心境毕竟不同,以昔日之乐反衬今日之苦,使离别黯然消魂之情状愈加突出。
下片换头用弄玉吹箫、宋玉作《九辩》这两个典故,表达对友人的惜别之情。“素秋不解”三句寄情于物,写离魂踯躅,别思飞扬。片末两句更是神思缥缈,转写对恋人的相思之情。“翠翘”指所思女子,词人因“醉鬟留盼”进而联想到思恋之人。这里化用赵嘏《寒塘》“乡心正无限,一雁过南楼”两句诗意,笔意曲折,但所抒相思情之真切深挚,溢于言表。全词情景交融,虚实相生,词韵优美,情致哀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