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鹤楼说
[宋] 张栻
予过武昌,登郡城南楼,步黄鹤故址。
览观山川,慨然有感。
盖黄鹤名楼,以山得名也。
黄鹤之山,逶迤起伏,横亘郡城,属于江浒,见于前人文字间。
若浦若矶,亦皆以山名也。
而唐《图经》何自而为怪说,谓费文伟仙去,驾鹤来憩于此?
阎伯瑾《记》中乃实其事。
而或者又引梁任昉所《记》,谓“驾鹤之宾乃荀叔伟,所遇非文伟也”。
此因黄鹤之名,而世之喜事者妄为之说。
后来者既不之察,又从而并缘增饰之。
楼旁有石照亭,不知何妄男子题诗窗间,遽相传曰:“此唐仙人吕洞宾所书也”。
文人才士,又为之夸大其事。
而苏子瞻亦载冯当世之说,有羽衣著屐之诗。
嗟乎!
宁有是理哉?
甚矣,世俗之好怪也,虽搢绅大夫之贤者,有不免焉。
此无他,不明理之故也。
使其知始终消息之故,有无虚实皆究其所以然,则岂得而惑之哉?
而世之惑者,往往曰:“天地之间,其何所不有?
是或有之,未可知也”。
为是说者,其病不可复药。
盖既置之茫昧恍惚、或有或无之域,则不复致思以穷其有无之实,其惑终身而已矣。
予尝爱汉儒之言,曰:“明于天地之性者,不可惑以神怪;
知万物之情者,不可罔以非类”。
斯言必有所授,非汉之儒者所能自言也。
嗟乎!
异端之惑人,盖有盛烈于斯类者,斯固不足深辨。
予独有感,以警吾党之士,庶几知穷理之为要,而穷理则有道,盖不可以不讲也。